堅定的民主主義戰(zhàn)士、著名的愛國詩人柳亞子在家鄉(xiāng)創(chuàng)辦《新黎里》報， 與反動勢力作斗爭，前后二次遭到查捕；作為中國共產黨最忠實的朋友，柳亞子又因為反對國民黨的清黨政策而遭到蔣介石的通緝。
首被誣陷 險遭逮捕
1923年，柳亞子先生會同黎里區(qū)教育會、 縣立第四高等小學等9個團體，團結了64位傾向進步的知識分子成立了《新黎里》報社。柳亞子自任總編輯，毛嘯岑任副總編輯，于4月1日正式發(fā)刊。《新黎里》報四開四版，每月1號16號發(fā)行，初期每刊600份，中期達1000份，最多達1120份。發(fā)行范圍頗廣，國內遍布所有行省，國外發(fā)到南洋和美國。創(chuàng)刊伊始，《新黎里》氣勢凌厲，連續(xù)推出旅大問題、婚姻問題、勞動紀念等特刊。在擔任繁重的總編工作之余，柳亞子撰寫了一篇篇潑辣銳進通俗易懂的白話文，提倡新文化，宣傳社會主義的勞工問題?！缎吕枥铩穲笠运鼚湫碌拿婷驳巧衔枧_，就被家鄉(xiāng)父老譽為“地方福音”“時代明燈”。然而，這盞高高挑起在金鏡湖畔的時代明燈，很快就觸怒了橫行桑梓的黑暗勢力。鄰鎮(zhèn)蘆墟有土豪陸氏父子三人猖狂進攻，妄圖置柳亞子于死地，扼殺《新黎里》在襁褓之中。
這場較量的導火線出在蘆墟分湖先哲寺。1923年4月9日，《新黎里》正常出刊后，柳亞子與二三好友前往蘆墟，意欲恭謁楊公祠?？墒庆糸T緊鎖無法入內，鑰匙掌握在鎮(zhèn)上陸氏父子手里，柳亞子到這里已第三次吃閉門羹了。大家只好在楊公祠外徘徊，忽然發(fā)現祠側別建了一座“先哲祠”。原來又是陸氏父子所為。陸氏是蘆墟巨富，陸榮光偕其兩個兒子陸樹棠、陸陛云，擁有良田千畝，且開設米行，平時依仗財勢橫行鄉(xiāng)里。上年，陸氏父子從地方賄選中撈到巨款，從中取出一份建此偽寺，擅自將原分湖先哲寺中八位先哲的木主移到這里。此寺沒有正門可入，墻上嵌一石額“先哲祠”，丟掉了“分湖”二字；落款“后學陸榮光捐建”，時間署為“民國壬戍清和”。對于陸氏這種伎倆，蘆墟鎮(zhèn)上早就輿論嘩然，只是無人敢于出面抗爭。
分湖先哲祠的修建，柳亞子是倡導者。記得1917年6月20日，楊廷樞殉國270周年忌辰，柳亞子偕吳江縣令李暾廬前往楊公祠致祭，席間，柳亞子與蘆墟籍南社社友沈長公等提議，在南柵切問書院舊址改建“分湖先哲祠”，祀奉分湖流域陸大猷、陸行直、袁黃、葉紹袁、洪祖烈、李枝芳、陸耀、郭頻伽八位先哲，春秋致祭，供人欽仰。同年年底，分湖先哲祠落成，柳亞子參加首次祀典。現在，楊公祠進不去，分湖先哲祠又被弄得面目全非。第二天，柳亞子致信陸氏長子陸樹棠，提出重辟新門和恢復分湖先哲祠舊額兩項要求。可是，陸氏態(tài)度蠻橫，復信指責柳亞子“使酒罵座，大逞狂奴故態(tài)，在弟視之，只可付之一笑，實無置辯之價值。”柳亞子氣憤之極，又以2500言長文淋漓恣肆予以駁斥，陸氏仍強詞奪理，極盡辯解反誣之能事。柳亞子迅即在《新黎里》報上推出“分湖先哲祠正名紀事”附刊兩期，把事實的來龍去脈公布于眾，聽憑父老鄉(xiāng)親評判。
與此同時，《新黎里》報勞動紀念特刊出版。陸氏父子經過仔細策劃，由三小子陸陛云發(fā)函密告江蘇省省長韓國鈞，誣告柳亞子為“過激黨”，經常“奔走滇越，潛蓄異謀”，“鼓吹其勞農勞工主張，專以煽惑農工各界，希圖推翻資本階級，實行共產主義。”并以柳亞子《〈樂國吟〉后序》自署“李（列）寧私淑弟子”和《新黎里·勞動紀念特刊》為證。提出逮捕柳亞子查封《新黎里》的要求。6月初，吳江縣署奉省長公署之命，勒令《新黎里》報?？?，指令縣警察所對柳亞子及所辦報紙從速調查。陸氏陰謀得逞，叫囂“折柳吹毛”，揚言要殺七個半頭，頭三名就是柳亞子、毛嘯岑和蘆墟沈長公。
面對壓城的黑云，柳亞子鎮(zhèn)定自若，他一面與沈長公等據理力爭，一面吩咐毛嘯岑雇傭一葉小舟遍游吳江18鄉(xiāng)鎮(zhèn)，向各界人士說明事實真相，請各界地方人士聯名具保，讓《新黎里》復刊。吳江縣警察所命警佐李滌負責調查柳亞子及《新黎里》報一案。李滌字汝航，喜歡吟詩作畫結交文人墨客，也是南社社友，一向敬仰柳亞子為人。李深入調查，主持正義，返回縣警所后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實匯報。同時，吳江18鄉(xiāng)鎮(zhèn)各界為柳亞子抗誣，請求繼續(xù)發(fā)行《新黎里》報的函件猶如雪片似的飛進吳江縣署，飛到江蘇省長公署。
顯然，情況對柳亞子與《新黎里》大為有利。陸氏父子再次密謀，派陸陛云趕赴北京，7月16日密告北洋政府內務部， 呈上文本云：“竊本省吳江縣屬黎里市，有自稱‘李寧私淑弟子’之柳亞子（有伊所刻《樂國吟序文》為憑）及毛嘯岑等發(fā)起《新黎里報》，鼓吹其勞農勞工等主張，專以煽惑農工各界，希圖推翻資本階級，實行共產主義。本年五月一日特刊勞動附張，措辭尤為激烈。值此亂機四伏，人心浮動之秋，地方士紳，無不震駭萬狀。”“現在該報雖經?？鴣喿拥人近h多人，野心未已，意圖死灰復燃。……查內地民智向不開通，一經被其鼓惑，難保不蠢蠢欲動。萬一發(fā)生罷工、要挾等風潮，實于地方治安大有妨礙。”再次要求拘捕柳亞子等人。
8月13日，內務部行文江蘇省長公署，命令省長公署查處。這時《新黎里》報已于8月1日獲準復刊，作了一些策略性的調整，總編輯名義上改由毛嘯岑擔任，柳亞子發(fā)表文章改用“重瞳”、“ＹＴ”等化名。因此，8月20日，江蘇省長公署向內務部呈報了查處情況云：“迭據該縣各公團、各紳民先后來呈：柳亞子閉戶讀書，萬無過激思想，系被陸陛云挾嫌朦控”，“嗣據該縣知事劉式巽查明呈復前來，當以柳亞子等發(fā)行《新黎里》報紙，既據一再飭查，確為公正言論機關，并由各公團等證明，以后決不至有軌外言論發(fā)生，所請準于繼續(xù)發(fā)行之處，姑準照辦。”“至分湖先哲祠爭執(zhí)一案，并應督飭從速理結，勿任宕延，致生枝節(jié)。”
《新黎里》復刊了，分湖先哲祠奉縣署之令在當年年底遷回了切問書院。第一個回合以反動土豪的失敗柳亞子等進步力量的勝利而告結束。然而，陸氏父子不甘心他們的失敗，時刻窺探，以期置柳亞子以死地。
再被密謀 二度查捕
1926年4月底，柳亞子以中國國民黨中央監(jiān)察委員的身份和江蘇省黨部代表侯紹裘風塵仆仆趕赴廣州，準備參加5月15日開幕的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 柳亞子提前半月前往，調查“中山艦事件”真相，結果發(fā)現“中山艦事件”的主謀不是別人，正是蔣介石，他意識到革命陣營內部已經潛伏著深重的危機。
柳亞子盡管已經認識了蔣介石的真面目，但是還想作一番努力。他偕同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朱季恂、侯紹裘一起會晤蔣介石，以商討時局的口吻提出了一些意見，可是蔣介石無法聽進一言半語。柳亞子責問蔣：“到底是總理的信徒，還是總理的叛徒？如果是總理的信徒，就應當切實地執(zhí)行三大政策！”蔣介石辯駁說：“政策和主義不同，主義亙古不變，政策不妨變通一下。”柳亞子滿腔怒火，大聲斥責道：“你不懂得政策和政略的分別。政略是可以隨時變換的，政策就不應該輕易放棄。”蔣介石聽了，滿面通紅，默然不語。柳亞子等三人拂袖而去。
在斥責蔣介石的那天晚上，柳亞子叩開了惲代英的寓所。惲代英在國民黨“二大”當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時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教官兼軍校中共黨團書記，并在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任教。柳亞子告訴惲代英，蔣介石肯定是陳炯明第二，而且蔣的亂子鬧起來一定比陳炯明更大，建議惲代英采用緊急手段，派人刺殺蔣介石。惲代英聽了表示不能贊同，說：“人家叫我們共產黨是過激黨，我看你老兄是‘過過激’，因為你比我們還要過激呢！”柳亞子是急性子也是直性子，他站起來拉著惲代英的手說：“我們好朋友好同志，玩笑是玩笑，正經是正經，你今天不贊成殺蔣介石，怕蔣介石將來會殺你呢！”說著說著，眼淚都流下來了。顯然，惲代英被柳亞子的真誠直率感動了，他說此事關系重大，自己不能擅自作主，“我們好好的考慮一下吧！”不幸的是此事竟被柳亞子言中，五年后惲代英被蔣殺害于南京。柳亞子的悼詩云：“百粵重逢日，軒然起大波。我謀嗟不用，君意定如何？矢日盟猶在，回天事已訛。蒼茫揮手別，生死兩蹉跎。”自注：“余在廣州，曾建議非常駭人之事，君不能用。”詩里的“我謀”與注中的“駭人之事”，就是指謀刺蔣介石的提議。
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開幕前夕，柳亞子和毛澤東在珠江畔的茶樓上相敘。兩人一見如故，品茗敘談，縱論天下大事。在堅持國共合作反對國民黨右派等方面，柳亞子和毛澤東很有共同語言。隨著交談的深入，柳亞子再次提出倒蔣建議，毛澤東和惲代英觀點相同，認為這樣作會損害國共合作。柳亞子深感憂慮，他感嘆說：“你們不聽我的話，將來要上當的。”
5月15日，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開幕，蔣介石主特會議提出了“整理黨務案”。對于這一提案，出席全會的中共黨團內部曾有過激烈爭論。毛澤東主張堅決頂住，但中共中央代表張國燾事前同陳獨秀商量過讓步方針，命令大家接受。
5月17日，二屆二中全會表決通過“整理黨務案”。只有三個人反對， 一是柳亞子，二是國民黨中央婦女部長何香凝，三是國民黨海外部長彭澤民。三個人奮起抗爭當然無效，提案通過了。何香凝慷慨激昂，一邊抗議一邊頓足。柳亞子氣憤之極，因為口吃竟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連連拍掌贊成香凝夫人的講話。彭澤民氣得手足發(fā)抖，散會后對著總理遺像號啕大哭。“何香凝頓足，柳亞子拍掌，彭澤民痛哭，傳為二中全會的痛史。”18日，柳亞子拒絕出席會議以示抗議，不待大會閉幕， 托辭得到家電，母親病重促歸，拂袖返回黎里。蔣介石聞報異常震怒，有意下達通緝令，后因一些國民黨元老勸阻，蔣才恨恨作罷。
柳亞子回家以后，心灰意冷，整日足不出戶，研究蘇曼殊。那耿耿于懷的陸氏父子，時時刻刻窺視著柳亞子的一舉一動，伺機置柳亞子于死地。柳亞子與蔣介石斗爭拂袖而返一事，陸氏父子有所耳聞，認為這是天賜良機。于是陸氏父子決定向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告發(fā)，他們拿出《新黎里》報，挑出所謂的過激詞句，用紅筆圈點邊上加注，諸如：“此句宣傳共產”，“此句罵大帥”等等，三小子陸陛云再次出動，直奔省城向軍閥孫傳芳密告。
1926年10月10日，孫傳芳密令吳江縣署立即逮捕柳亞子和毛嘯岑，有“嚴拿究辦以正綱法”等語。吳江縣署文書陸自銘知道這一消息，連夜遣人向柳亞子和毛嘯岑報信。毛嘯岑遠去嘉善西塘，柳亞子走避鄰鎮(zhèn)平望，隱藏在姨妹的好友唐蘊玉女士家中，化名唐隱芝，與唐蘊玉兄妹相稱。稍后，唐女士要赴上海學繪畫，柳亞子與夫人鄭佩宜跟隨一起赴滬，卜居法租界貝勒路恒慶里。安頓下來后，柳亞子深居簡出，繼續(xù)他蘇曼殊全集的編纂工作。到年底政治形勢發(fā)生變化，查捕的風聲過去，柳亞子才回到了家鄉(xiāng)黎里。
反對清共 三遭通緝
1927年初，國民政府從廣州遷至武漢，蔣介石堅決反對，他在南昌另樹一幟，與武漢臨時中央黨政聯席會議對抗，遷都之爭愈演愈烈。武漢國民政府選柳亞子為江蘇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長，以蔣介石為首的南昌行營也想以軟的一手攏絡柳亞子，以江蘇省政務委員兼上海政治分會委員相屬。柳亞子都不予理睬。
1927年3月下旬， 蔣介石抵達上海，立即召開了國民黨中監(jiān)委常委會議，通過吳稚暉提出的《糾察共產黨謀叛黨國案》及《請查辦共產黨》呈文，4月18日，南京國民政府成立，發(fā)布了秘字第一號通緝令，開列中共黨員及國民黨左派人士共193人，柳亞子列名21。
1927年5月8日深夜，南京國民政府在上海的東路軍政治部主任兼特別軍法處長陳群，指令駐蘇州第十獨立旅旅長張鎮(zhèn)，派出一小股軍警直撲古鎮(zhèn)黎里，把柳亞子故居團團包圍，然后敲門，他們用拳捶腳踢槍托砸。柳亞子從夢中驚醒，聽敲門聲異乎尋常，知道來者不善。柳亞子夫婦的臥室在故居第四進樓上最西頭的一間。柳亞子馬上穿過廂樓來到第五進樓上最西邊的箱櫥間里。箱櫥間有一特殊建筑叫“復壁”，柳亞子馬上鉆到里面去藏身，夫人鄭佩宜與女傭阿吟將邊上兩個矮櫥一摞箱子移過來把復壁門擋住，然后鎮(zhèn)定地叫傭人去開門。十幾個荷槍實彈的軍警窮兇極惡地闖進來，打著手電，拿了柳亞子的一張相片，到處搜查。有的盤問傭人，有的威脅柳夫人和女兒，有的爬上屋頂用電筒四處照射。柳亞子故居前后六進，占地面積3513平方米，101個自然間，當時鎮(zhèn)上還沒有電燈，黑燈瞎火的， 軍警們一時沒能找到。
柳亞子在復壁內，外面的叫聲罵聲雜沓聲，聲聲鉆入耳朵；胸中的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涌上心頭。盡管藏得隱蔽，但依然是兇多吉少，于是他口占《絕命詞》28字：曾無富貴娛楊惲，偏有文章殺禰衡。長嘯一聲歸去矣，世間豎子竟成名。
一個軍警找到了安歇在客房里的柳亞子的妹婿凌光謙，高聲叫道“柳亞子在這里！”所有的軍警都圍了上來，拿出相片對將起來。為首的軍警喝問：“你是柳亞子？”凌光謙先是一驚，期期艾艾想開口，忽而一想，今天反正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說不清”，假如說是，冒名頂替到時要被處罪；假如說不是，明白告訴軍警自己的身份，那么軍警無法交差還得找，找到天亮，像篦頭發(fā)那么篦下來，柳亞子藏得最好也會搜出來。因此索性閉著嘴巴不說話。軍警們見他不說話，倒犯了難。其中一個小兵靈機一動說：“不錯，就是他！?。▉啠┳?，?。▉啠┳?，柳?。▉啠┳樱?rdquo;其他的軍警一聽說得有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凌光謙五花大綁帶走了。三天以后發(fā)覺抓錯了人，找人保釋出來，這是后話。
吟了《絕命詞》的柳亞子命不該絕。軍警抓錯了人，說不定會殺回馬槍，柳亞子從復壁出來馬上化裝，穿上當地漁民常穿的竹裙，雇了一條絲網船，天色未明就啟程，搖了三天三夜來到上海。正好，在上海美專習畫的唐蘊玉女士受到日本舉辦畫展的業(yè)師王濟遠的邀請，欲赴日本深造。柳亞子征得唐蘊玉女士的支持，決定再次以兄妹相稱同赴東瀛。柳亞子仍舊使用假名唐隱芝，從黎里趕來的鄭佩宜夫人改名鄭佩平，女兒柳無非改名唐婉儀。5月15日早晨， 柳亞子一行登上上海丸輪。海輪駛出吳淞口，風急浪高濤聲陣陣，柳亞子思潮起伏，提筆寫了《東渡舟中即事》：“萬里蓬山一發(fā)青，自攜琴劍涉滄溟。年時無復飛騰意，愁聽魚龍怒吼聲。”
聲明：本媒體部分圖片、文章來源于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025-84707368，廣告合作：025-847087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