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合肥市民汪鋒撥通本報熱線,提出一個特殊請求:希望將自己制作的傳統(tǒng)木帆船模型,捐贈到即將開通的合肥軌道交通6號線,用于展覽。
原來,這位高位截癱的船模匠人,用十余年時光,以模型的形式“復(fù)活”了曾經(jīng)活躍在巢湖流域的十余種傳統(tǒng)木帆船,但由于身體原因,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很難繼續(xù)制作了。近日在得知合肥地鐵開設(shè)了全省首個地鐵非遺傳承示范站后,他便萌生這一捐贈念頭。“讓它們在地鐵站‘揚帆起航’,或許能替老船工們再講一遍過去的故事。”
作品還曾在世界制造業(yè)大會現(xiàn)場進行展覽
一場意外,他支起了生命的“第二根桅桿”
1993年,彼時29歲的汪鋒因為一場意外,身體遭遇重創(chuàng),被鑒定為高位截癱。面對后半生可能無法站立的事實,汪鋒一度陷入絕望:“那時候活下來、有機會康復(fù),已是萬幸。”
臥床的日子里,汪鋒常想起兒時巢湖邊的帆影。爺爺靠行船打魚為生,父親和三叔則是老木匠,童年的汪鋒總愛看父親刨花、鑿榫,從小生活在巢湖邊的他,自然對家鄉(xiāng)的木帆船有一種親切感,現(xiàn)在都消失殆盡了。
既然現(xiàn)實條件不允許,那汪鋒索性就決定做個縮小版的船模。
“怕做不好,更怕沒人做。”起初,他還是有些猶豫不決:身體能否支撐?資料從何尋起?木料和工具如何籌措?妻子湯瑛的一句話讓他下定決心:“悶在家里不如找點寄托,你開心了,這個家才有光。”
2012年,汪鋒開始“造船”,為了還原這些曾經(jīng)行駛于諸多水域航道的木帆船,他一做就是十來年。妻子湯瑛既是生活得力助手,也是船模制作的搭檔,她告訴記者,看著一艘艘“船模”立起桅桿,她覺得丈夫的人生也挺起了“新的桅桿”,家庭也有了“光”。
汪鋒的部分圖紙草稿
輪椅上的“造船車間”
焦湖劃子、黃艄 、跳駁子 、糧劃子、巢湖漁盆……從下水年代到形態(tài)樣式再到具體用途,說起自己做的這些“ 船模”,汪鋒如數(shù)家珍。
然而,從“新手小白”到“木帆船專家”,汪鋒這條路走得并不輕松。
為了還原木帆船的真實面貌,汪鋒開啟了一場孤獨的“考據(jù)戰(zhàn)”。想了解不同木帆船特點,他就泡在圖書館翻閱《巢湖志》;為了一張“焦湖劃子”老船照片,他花費大量時間,終于在一本抗日戰(zhàn)爭時期出版的《亞細亞大觀》找到了真實影像;為了核對相關(guān)圖紙細節(jié),他拖著病體,輾轉(zhuǎn)巢湖沿岸,拜訪多位老船工和漁民。
“最難的不是動手,是弄懂為什么這么做。”為復(fù)刻好焦湖劃子的舵柄弧度,他對照照片和相關(guān)資料,反復(fù)計算每部分的比例;船體排水槽的排水結(jié)構(gòu),他試驗了多種拼接方式,直到水流能順著凹槽自然滑落。妻子回憶:“他常從早上8點做到下午2點,身上落滿木屑,飯都顧不上吃,這些年來,光工具和材料費用就花去好幾萬元。”
為了更好地制作船模,汪鋒特意尋了個離家不遠的平房當成工作室。電鉆、砂帶機、小盤鋸子、曲線銅子等各種工具一應(yīng)俱全,因身體原因,汪鋒無法久坐,疼痛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躺下休息,切割木料比常人更加費事,雙手也布滿老繭,長時間的疲勞感讓他不止一次想放棄。
艱辛的付出總算是有了回報。2013年,汪鋒的第一艘木帆船模型終于誕生了,不僅每塊甲板都能拆卸,連船帆也都能升降。“對我來說,每艘船都是‘活’的。”而這一切都是汪鋒在輪椅上完成的。
成品實物船
如今,他想把船模“開進”地鐵
如今,汪鋒制作了30余艘船模,涵蓋明清稅船、民國拖網(wǎng)漁船等十余個品種,復(fù)刻比例從1:5到1:30不等,一些作品更是被中國航海博物館收藏、渡江戰(zhàn)役紀念館所收藏。
前些年,汪鋒從未放棄尋找手藝傳承人。他加入中國造船工程學會船史研究學術(shù)委員會,成為該委員會的高級會員,還被授予“安徽省工藝美術(shù)大師”稱號,他也多次呼吁關(guān)注傳統(tǒng)木船技藝,然而現(xiàn)實回應(yīng)寥寥,當然汪鋒很能理解年輕人的顧忌。“年輕人要養(yǎng)家,最快半年才能做一條船,慢手藝換不來急飯吃。”
最近,他偶然得知合肥地鐵的一個站點成了全省首個地鐵非遺傳承示范站,那里展示了不少非遺作品,這讓他有了捐贈想法——給即將在家門口開通的6號線,捐幾艘船模。“把它們放進地鐵站點,就像讓老船工再出一次航,至少這些船證明過,巢湖的水托起過璀璨文明。”
合肥在線—合新聞記者 汪濤 實習生 操江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