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江蘇文庫》中《江蘇文化專門史·江蘇刻書史》出版。刻書對人類文明進步做出了重要貢獻,自古以來,刻書在江蘇古代文化建設中占據(jù)舉足輕重的地位,江蘇歷代刻書事業(yè)對境內政權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起到重要作用,也助推江蘇文脈流傳千載,澤被后世。
江蘇是古代刻書的發(fā)源地之一,歷史悠久。該書作者、蘇州大學文學院教授周生杰介紹,早在唐朝中期,蘇州和揚州等地民間就開始雕版印刷日歷等在市場上售賣。北宋時期,蘇州、金陵等地開始出現(xiàn)官刻、私刻和寺觀刻書,并有刻本流傳至今。元朝時期,江蘇境內建康路儒學、揚州路儒學、平江路儒學、無錫州學等刻書較多,荊溪岳氏、吳中范氏、吳郡陸氏、吳江金氏等私家刻書紛紛興起。明清時期,江蘇官私刻書繁榮,出現(xiàn)了南京、揚州、蘇州和常熟四大刻書中心,江蘇刻書遠銷東亞各國。清末民初,西方先進的印刷技術傳入中國,傳統(tǒng)的版刻活動逐漸式微,江蘇也不例外,但是,以金陵刻經(jīng)處為代表的刻書業(yè)堅守傳統(tǒng),雕版印刷工藝一直維系下來,傳承著民族文化的瑰寶。
江蘇古代刻書數(shù)量龐大,難以計數(shù),許多重要的典籍都曾在這里刊刻過。如《十三經(jīng)注疏》《二十一史》《皇清經(jīng)解》等等,其中號稱“類書之冠”、皇皇千卷之巨的“宋代四大書”之一的《太平御覽》,在江蘇先后有三次付梓經(jīng)歷。清嘉慶年間,常熟人張海鵬刻本尤為難得,他利用了何元錫抄周錫瓚藏宋刻本366卷等四種版本,邀請參加校訂的知名學者有黃廷鑒、孫原湘、盛大士等人。版刻問世后,被時人稱為“臻于完善”,評價甚高,在《太平御覽》古代版本中占據(jù)重要地位。
“書坊刻書是古代江蘇刻書的一支重要生力軍,由于競爭激烈,各書坊使出渾身解數(shù),提高刻書質量,賺取最大利潤?!敝苌芘e了明代刻書一例。隆慶三年(1569),蘇州眾芳書齋刻顧玄緯輯錄的《西廂記雜錄》,其中插圖《鶯鶯像》為刻字工匠何鈐所刻,該圖“刻印精美,開吳派版畫之先”。此畫為宋代畫院待詔陳居中繪、唐寅描摹,刻畫精美、線條流暢,人物栩栩如生,可以說這幅插圖很大程度上不再起到文本解說的作用,開始具有了獨立于文本的藝術欣賞價值。因此,該圖也被眾多出版商紛紛轉 載,如徽州玩虎軒刻本《元本出相北西廂記》、金陵繼志齋重刻本《重校北西廂記》、武林起鳳館刻本《元本出相北西廂記》等,經(jīng)考證上述各本所刻的鶯鶯像皆據(jù)此翻刻。精細繪刻的插圖運用使得明代蘇州書坊刊刻的小說大受讀者歡迎,從而推動書坊刊刻從經(jīng)史向小說擴展。由于蘇州書坊通過打造精品來以質取勝,終異軍突起,成為新的小說刊刻中心。
“江蘇歷史上,不惜家財、不慕仕宦,以刻書為職志的刻書家舉不勝舉,更令人感佩的是還出現(xiàn)了三位女性的身影。”周生杰說。
一位是明代南京人楊宛,她幼為金陵名妓,16歲歸名士茅元儀。天啟四年(1624),楊宛刻印自撰《鐘山獻》4卷;崇禎四年(1631),又刻印《鐘山獻續(xù)》1卷《再續(xù)》2卷《三續(xù)》2卷。丈夫去世后,戰(zhàn)亂繼起,楊宛竟然被盜賊殺之于野,令人惋惜。第二位女性刻書家是明代蘇州人徐媛,她生于詩書世家,從小得到良好的教育,與陸卿子同為當時引領潮流的女詩人,錢謙益贊譽二人說:“吳中士大夫望風附景,交口而譽之,流傳海內,稱吳門二大家?!毙戽伦小督j緯吟》12卷,于萬歷四十一年(1613)自刻問世。第三位女刻書家是清代南通人熊璉,她好讀書,能文章,不讓須眉。嘉慶二年(1797),熊璉在他人資助下刻自撰《澹仙詩鈔》4卷《詞鈔》4卷《文鈔》2卷行世。在那個女性毫無社會地位的時代,三位飽讀詩書、熱衷詩文創(chuàng)作的女性能夠將自己的詩文集付梓流傳,該有多大的勇氣。
江蘇古代刻書事業(yè)為什么繁榮?周生杰認為有多方面的原因。首先,地緣政治的優(yōu)勢。魏晉以后,諸多王朝在此立國,江蘇在全國政治和文化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其次,經(jīng)濟繁榮的保障。江蘇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襟江帶湖,城鎮(zhèn)密布,人口密集,經(jīng)濟發(fā)展一直領全國之先。第三,豐富的圖書編纂。江蘇圖書編纂事業(yè)歷時久,數(shù)量多,編者眾,比如史上最大的類書《永樂大典》也是在此編纂。第四,先進的造紙和制墨工藝。史書記載,至遲在三國時期,江蘇境內出現(xiàn)了造紙活動,此后更是造出了連史紙、毛邊紙、毛太紙等;江蘇造墨工藝一直處于領先地位,早在三國吳時就有墨中加膠的記載,明清時期,蘇州閶門一帶開設了多家墨店,行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