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我騎車停在中山路口信號紅燈前,聽兩個騎電動車的快遞員聊天,刮到幾句——
花店老板給他們打電話,說情人節(jié)前一天,還有當天(14號)能不能專職給花店送花,工資么,單送四五百一天,要是有技術,能干包花的活,起價一千!
人不好找,人才更難找啊??墒撬涂爝f本身就夠忙的,那兩個快遞員都分不開身。

前天,文一路某花店,員工還在忙碌,臨時工還沒到。(陳中秋攝)
老板忙得只能對花說話
情人節(jié)送玫瑰花,一天還能賺這么多?
當天下午,我到城西一家花店看看這事靠不靠譜。
花店老板忙得說不上一句完整話,店里擠擠挨挨,都是老板急征過來的親戚,或蹲地上,或踩著凳子往貨架上理包裝紙、放插花瓶。
“做的都是基礎工作,明天早晨八點,雇的臨時包花工,找的兼職送花員,都要來,一直要忙到情人節(jié)夜里……”老板一口氣說這么多,也都是對著手里待插的花說的,“不好意思,太忙了,包花熟練工,一個人,兩天要給三千,要提前備好貨。”
問老板,我能不能幫著包?
老板還是對著花說,包過沒?我如實回:沒有。
再問:能不能送呢?反問:來杭州幾年了?我說,前后加起來四個年頭。他說,好,你來!

記者劉兆亮昨晚在送最后一單花(方晟攝)
花店門口電動車都是雙電瓶
昨天早晨,我就從延安路打車,走一段,雨天路堵,趕緊下,租了輛公共自行車,冒雨蹬到城西花店,準備先用這輛自行車送——零成本,又環(huán)保。
花店門口停了三四輛電動車,都是雙電瓶。
店里,臨時包花工于師傅正在配花、選紙,身手匆忙,神色喜悅,“這么多人用土豪金的底色紙啊!”——于師傅這么說“土豪金”,論這兩天的收入,他也算比較“土豪”了——一天1500元!
花店店長正在網上候單,她得空就說兩句:賣花其實很辛苦的,跟賣菜一樣,要凈花,把多余的枝葉、玫瑰花刺先去掉,再把老去的花瓣一瓣瓣剔除,兩個小時后,手就麻了,手也就不是手樣了,你看看于師傅的手吧!
于師傅包扎完一束99朵的玫瑰后,也開始掰花瓣。我靠近他,跟著他一起剝老花瓣。
他的手指已經像砂紙一樣糙,沒拔完的刺,摸上去,也不會覺得疼。
于師傅從江山來杭州十多年了,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個“超級臨時工”。但他都會選擇干臨時工的最佳時間點。比如——
“雙十一”,他到申通客串快遞員,送了一個月,賺一萬多;
街頭午夜小吃最火時,他給人炒河粉、蛋炒飯;
元旦結婚的多,他去給婚慶公司搬貨、扎花;
情人節(jié)呢,是他價值最高點,去年一天1000塊,今年漲到1500元。
沒有金剛鉆真攬不了瓷器活,剝了幾十朵玫瑰后,我的手指進了幾個刺頭,疼。
玫瑰上為什么要有水珠?
上午10:30,我開始送花。先帶了粉、紅、藍三份花,騎車去三個地方。
店長交待,這不同于送其他快遞,時間一定要準,有時候差了幾分鐘,可能都會誤事的,人家會找過來的。
她又交過來一個小噴壺,說給顧客打完電話后,馬上就要往花上噴點水,玫瑰上就會有水珠,好看。我說,這跟出門相親,頭發(fā)太枯,要打點啫喱,提提亮色一樣吧?店長笑說,是一樣的,好多女孩看見玫瑰激動得流淚,有的就是受玫瑰上水珠滾動的效果影響。
第一份花送往城西一個別墅區(qū),獨棟、聯(lián)排都有,二手房網一查,都要千萬、數(shù)千萬一棟。
房屋密度小,好找,很快找到了訂單上的16棟。
打完電話,是男的,他在電話里指示,別在16棟門前等,左拐筆直走10分鐘。
我按要求先走五分鐘,然后趕緊用噴壺給粉色玫瑰噴水,再走5分鐘,一男子出現(xiàn),簽字接花,急匆匆離開(因可能牽涉到隱私,我趕緊刪掉與他的通話號碼)。
第二份花要送到三墩,我騎了30分鐘左右,到三墩時,那里還在下雪,綠化帶上白茫茫的。
那束紅艷艷的玫瑰,與這種飄雪的天氣很搭。收花的女孩被三個同事簇擁著,先是扭扭捏捏,最后又大大方方接過花,對著大廳外的雪景,激動傻了,問天問地似的,這是什么呀?你們看這是什么呀?!
同事推著她轉一圈起哄,這是浪漫!這是愛情!這是幸福!!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吹竭@種場景,我感到送花工是多么幸福啊。
第三份花目的地在登云路附近,我回到申花路,時間還很充裕,但腿酸了,就慢慢騎。
我看到那一帶有很多個漂亮的、很貴的樓盤。四年前,我去過那里,有些還是空地,有人還在空地上當起城市農夫。
這趟客串送花工,讓我看到了杭州的變化。同時也在想,一個熱愛生活的送花工,要是在這里既能樂業(yè),又能安居,那就更好了。
這一單是寫好公司具體地址的,我在一條小河邊停下,歇一歇,順便打了電話告知,20分鐘后到她公司樓下。收花女子說,不要送到公司,在另外一條路,×××商場的麥當勞門前,好嗎?她開車過去取,叫我說好自己的相貌特征,她會叫我。
我把套頭的灰帽子戴上,報上體貌特征。再搜她說的商場——完全在另一個方向,顧不上腿酸了,趕緊屁股離開坐墊,往×××商場的麥當勞狂蹬。
這個取花人可能不太急,也可能忙于處理手頭的急事。我騎到后在麥當勞門前等了半個多小時,噴上的水珠都要干了,才聽到快車道上有人按喇叭。我跑過去,從半開的車窗,送上一盒藍色妖姬……

懂包花,也做快遞員的“超級臨時工”于師傅。(劉兆亮攝)
做“超級臨時工”,你準備好了嗎?
我拿著簽收單回到城西那家花店,已經下午1點多了。
于師傅等人還在忙,手指被花色浸染,像化了妝。還沒吃午飯呢,地上堆起厚厚的花葉、花瓣。情人節(jié)前一夜,他肯定要通宵。
我還要回到工作程序中來?;ǖ昀习褰羞^我,拿出幾張鈔票,大概兩三百元,說你也不問報酬,這樣吧,去吃個飯?
我沒要,說體會到生活和愛情了,就算賺了。
臨走,我又接了一單活,晚上8點準時送到城東。
返程路上,我又看到幾家花店,也是花瓣滿地、忙得凌亂。
走進一家問了問,要不要送花工?
老板馬上拿出文件夾就要登記。但也有要求,路熟、有電動車,必須自帶兩個以上電瓶。最好年輕點,送花時會笑、會祝福,給人好感。
送一束花,視路程,報酬10—20元不等。包花工也很缺,一定得有點手藝,情人節(jié)這一天,分分秒秒都金貴,工資好商量,肯定一天千元以上。
昨晚8點,為了準時送達最后一盒玫瑰花,我借了同事的電動車,花裝在后備箱,快速完成任務。
回到辦公室,看到有位讀者給85100000來電,語氣很是傷感,說她老公三十多歲,在這個城市里,只能當一個搬運工,找其他工作很難。
我想起了城西花店里,那個一直做“超級臨時工”的于師傅,也做搬運工,但他會算著日子找活干,生活扎實穩(wěn)當。
找事做,包括找愛情,打開思路,加上用心,就會有機會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