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八百多年的悠久歷史的楚國,最后在淮南的土地上落幕。短暫的18年,走過了四個王:楚考烈王、幽王、哀王、王負芻。他們的稱謂和謚號,表達了什么意思?提供了怎樣的歷史信息?
楚考烈王的名字叫熊元(前290年—前238年),又叫“完”。《史記·楚世家》:“(楚頃襄王)三十六年(前263年),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薄妒酚浰麟[》:“《系本》作‘完’。”《春申君列傳》作“太子完”。為何取名“元”字?
“元”有開始、老大、年長、首善等意義。這與他是楚頃襄王“太子”的身份完全契合。上古音元、完是同音的,可以互相借用,本字當作“元”。1933年壽縣朱家集李三孤堆楚王墓出土楚王熊前釶鼎,考古學界認為是楚幽王墓。“釶鼎”的邊沿鐫刻12字銘文,釋文一作:“楚王盦前作鑄釶鼎,臺(以)共歲棠(嘗)?!鄙瞎乓舯Q、熊二字,韻部相近,聲紐相近,屬于音近通假。《史記·楚世家》中寫道:“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熊驛當周文王之時,姓羋氏,居丹陽?!彼抉R遷采作“熊”字,“釶鼎”用作“盦”字??赡堋靶堋弊质潜咀?,“盦”是借字。前,上古音歸于從紐、元部??梢灾溃?、前二字,上古音韻部相同,屬于音近通假。
考、烈二字,古代皆列入謚法之中,屬于官方的規(guī)定?!妒酚洝こ兰摇罚骸叭?前263年),起頃襄王病,太子亡歸。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是為考烈王?!标P于“考”字。作為謚號,其一,有深謀遠慮義。其二,有成功、成德、成就義。關于“烈”字。作為謚號,其一,武功,安民。其二,世業(yè),大業(yè),功業(yè)。那么,熊元是否符合謚號“考、烈”的規(guī)定呢?
在他執(zhí)政25年的生涯中,主要的謀略和大業(yè)有:其一,東擴吳地?!妒酚洝こ兰摇罚骸叭?前263年),考烈王以左徒為令尹,封以吳,號春申君?!薄洞荷昃袀鳌罚骸罢埛庥诮瓥|。城故吳墟(今江蘇蘇州)。”把楚國的版圖,延伸到長江下游,即今常州、蘇州、上海一帶。其二,救趙破秦?!妒酚洝ち鶉瓯怼罚骸?楚考烈王六年,前257年),春申君救趙?!逼淙?,北伐滅魯?!读鶉瓯怼罚骸?楚考烈王八年,前255年)楚滅魯,絕祀?!薄洞荷昃袀鳌罚骸盀槌狈玺??!逼渌?,吊喪外交,和緩秦國。(楚考烈王十二年,前251年)?!冻兰摇罚骸笆?,秦昭王卒,楚王使春申君吊祠于秦?!逼湮澹?楚考烈王二十二年,前247年),合縱攻秦,失敗遷都。《春申君列傳》:“西伐秦,楚王為縱長”,“諸侯兵皆敗走”。其六,興建楚都?!读鶉瓯怼罚骸?楚考烈王二十二年,前247年),東徙壽春,命曰郢。”可以知道,楚考烈王時期,疆域擴張,軍力強大,外交活躍,建都壽春,都符合“考”“烈”的謚號要求,可以譯作“成就大業(yè)”。
楚幽王(?—前228年),姓熊,名悍,也作“捍”,作“悼”?!妒酚洝なT侯年表》:“楚,羋姓,粥熊之后,因氏熊?!薄冻兰摇罚骸?楚考烈王)二十五年(前238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十年卒?!薄妒酚浰麟[》作“楚捍”?!读鶉瓯怼纷鳌俺耐醯俊?。二十五史本《史記·六國表》也作“悼”。悍,有勇敢、勇猛義。悼,有恐懼、戰(zhàn)栗義??梢灾?,“悼”作為人名,是不雅不吉的。疑為“悍”之形誤。幽,作為謚法,主要有三類,皆可稱“幽”。其一,早孤即位,就位死亡。其二,內(nèi)外政令,擁塞不通。其三,舉動祭祀,擾亂常規(guī)。作為被陰謀詭計籠罩著的楚幽王,謚法中“幽”的三條記載,都是符合要求的。
1933年春天,在壽縣朱家集南面三華里李家孤堆,發(fā)現(xiàn)了大型墓葬。有人認為是楚幽王熊悍的。當時的土豪劣紳和軍閥進行了大規(guī)模洗劫。這個墓葬中出土大量珍貴文物。其中有銘文的青銅器三十余件。鐫有楚王名稱的,有惠王熊章劍一把,考烈王熊元鼎二件、簠三件,幽王熊悍鼎、盤各一件。出土鼎的種類和數(shù)量很多,其中大鼎七百余斤,中鼎百余斤,小鼎亦七八十斤。又有編鐘三十余個,編磬七十余塊??上Т笈奈?,全部被瓜分而散失各地,一部分被古董販子運往國外,給楚文化研究造成極大損失。
楚哀王(?—前228年),名猶,又叫郝。楚幽王的同母弟,遺腹子。《史記·楚世家》:“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為哀王?!薄顿Y治通鑒》卷六:“楚幽王薨,國人立其弟郝?!薄妒酚洝ち鶉瓯怼罚骸坝耐踝洌芎铝?,為哀王?!薄豆帕信畟鳌罚骸昂笥锌剂彝踹z腹子猶立,是為哀王。”猶,猴類;犬子。古人喜歡以動物取名。郝,shì。讀音依據(jù)是《資治通鑒》卷六:“國人立其弟郝?!焙∽ⅲ骸昂?,音釋??翟唬骸歉髑小??!薄稄V韻·昔韻》:“施只切?!贬屃x依據(jù)是:《爾雅·釋訓》:“郝郝,耕也。”就是耕地。耕地者,農(nóng)夫也。這是以低賤者命名。哀。作為謚號,其一,早年孤獨,生命夭折。其二,恭敬仁愛,生命短暫。楚哀王即位僅2個月,就在宮廷政變中被庶兄負芻所殺。
楚王負芻(?—?),“負芻”何義?為何取這樣奇怪的名字?負,即背著、馱著、背負義?!柏撈c”,就是背草的人。古代借指地位低下的人。古代常以賤稱命名,“負芻”也是如此。《老子》三十九章:“故貴以賤為本,高必以下為基。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轂?!焙由瞎戮洌骸肮?、寡,喻孤獨。不轂,喻不能如車轂為眾輻所湊。”孤、寡、不轂,皆是賤稱,也是自謙。王負芻的身世,也有兩說。其一,考烈王庶子。其二,考烈王之弟。王負芻在位僅5年,當了秦朝大將王翦的俘虜。《六國年表》:“(王負芻五年,前223年),秦虜王負芻?!薄冻兰摇罚骸拔迥辏貙⑼豸?、蒙武遂破楚國,虜楚王負芻,滅楚名郡云?!?/p>
通過楚國晚期四任楚王名稱元、悍、猶、郝、負芻及謚號考烈、幽、哀的考釋,我們可以知道,楚國晚期仍然保持了大國深厚的文化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