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網絡作家驍騎校新書《下一站,彭城廣場》引發(fā)關注 ——
為小人物們寫一部“徐州傳”
近日,徐州籍著名網絡文學作家驍騎校推出新書《下一站,彭城廣場》。
沒有“金手指”和開掛逆襲,兩個普通徐州青年反復穿越至明朝天啟四年和淮海戰(zhàn)役時期,成為見證風云際會的平民英雄。引發(fā)熱議的是,徐州籍外賣詩人王計兵也被寫進了書中——在驍騎??磥?,《下一站,彭城廣場》就是一部“王計兵”們的“徐州傳”。他想為這樣的人群立傳。
以真實歷史為藍本
借“穿越”表達關懷
作為地鐵站,彭城廣場是當代徐州的交通樞紐、人群交匯的都市舞臺;作為歷史上徐州城的中心,彭城廣場見證著金戈鐵馬、興衰榮辱。為了彰顯這一城市地標,廣場被設計成“鼎”字形,“鼎”身呈棋盤狀,象征徐州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徐州又曾經是一座“悲情”城市。這里地處黃泛區(qū),自秦漢至明清,發(fā)生洪澇災害400多次。在廣場下方的徐州城下城遺址博物館,隔著玻璃,驍騎校凝視著那些被洪水湮沒的生活遺跡。明天啟四年,“城中水深一丈三”,“官廨民廬盡沒,人溺死無算”。當看到豆腐坊和鐵匠鋪遺址時,他腦中浮現(xiàn)出了升斗小民的鮮活面孔。他還聯(lián)想到1947年徐州城的另一場洪水,天災疊加戰(zhàn)亂,他的小姑姑當時只有三四歲,生病后無力救治,用草席裹尸下葬。這段記憶成為他祖父一生的痛。
于是,《下一站,彭城廣場》中,中年失意者徐良,穿越至明末化身小爐匠李茂,在戰(zhàn)亂中守護孤苦母子;地鐵站務員李可健,穿越至淮海戰(zhàn)役時期,成為我黨地下交通員,尋找懸案線索、傳遞機密情報。
“列車即將到達彭城廣場站。請攜帶好您的記憶碎片,注意列車與站臺間的時空裂縫?!痹谛≌f中,“穿越”不僅是勾連幾重時空的敘事手法,更是作者關懷歷史與現(xiàn)實的方式。
書中,徐州歷史文化元素處處可見:燒烤、涼皮、蒜爆鯉魚、鹽豆子、烙饃等當地美食,文廟、云龍湖、風化街、放鶴亭、戶部山等城市地標,但真正體現(xiàn)驍騎校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是對歷史最大限度的尊重——書中現(xiàn)代史部分的情節(jié),每一樁都有清晰的出處。
比如,彭秀章在豪華浴池滄浪池竊取徐州“剿總”司令部電文,大老周以全興樓為掩護傳遞情報,火車調度員拖延國民黨軍隊北上,均由真實歷史事件改編。書中的國民黨少將陳庭暉,是一個復雜的人物形象:他為人正義,但無法制止軍隊貪污腐敗和軍餉私存的積弊,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奔赴淮海戰(zhàn)役前線,被華東野戰(zhàn)軍殲滅。驍騎校告訴記者,塑造陳庭暉時他借用了國民黨高級將領、抗日名將邱清泉的真實素材。作者在徐州市圖書館了解到邱清泉死后的故事——我軍花了450斤小米從農民家中購買棺材安葬了他。書中,他在這段情節(jié)后新添了一筆:安葬陳庭暉的王姓農民保存了他的詩稿,無意中成為后代的文學啟蒙,于是有了王亞軍(原型王計兵)寫詩的故事。
看見“王計兵”
歷史背后的無名力量
小說中,王亞軍是一名代駕。他“前生”是火車站貨棧搬運隊的頭兒,也是淮海戰(zhàn)役這場人民戰(zhàn)爭中的一分子。
驍騎校談起他和老鄉(xiāng)王計兵的交往:“印象特別深的是去年我們一同回徐州開會,他竟然從昆山坐著綠皮車前來,凌晨到徐州后,沒舍得打車,在街頭一直溜達到公交車始發(fā)。從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很佩服他出名以后還能保持初心,沒有被光環(huán)所吞沒?!?/p>
在驍騎校新書中,王計兵“變”成了20多歲的年輕人。在這部群像小說里,他更像是歷史洪流中蕓蕓眾生的隱喻,是徐州城一次次被洪水淹沒后,形成“城壘城”奇觀背后的無名力量。
如何寫好今天的蕓蕓眾生?驍騎校喜歡乘坐地鐵,幾年前的《世紀大道東》就把故事背景設立在上海的地鐵站。申報中國作協(xié)“作家定點深入生活”項目后,他走進徐州地鐵進行了為期3個月的采風,體驗了除司機外幾乎所有的常規(guī)崗位:接發(fā)車、售票、巡視、安檢……他沒想到的是,僅彭城廣場這一站竟有30多名員工保障,加上保潔、安檢足有60人。在大量采訪的基礎上,驍騎校基于真實原型塑造了站務員李可健的形象。
從中年失意者徐良身上,不難看到作者本人的影子?!绑w驗各式各樣失敗的滋味”后,徐良用他穿越明朝的所見所聞寫了一部網絡小說,賺取了人生第一桶金。而驍騎校早年在工地上看過大門,當過小工,后來成為一名電力設備工程師,直到30歲離職,成為向往已久的網絡文學寫手——他笑言,那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識遍人間冷暖,卻沒有變得精明圓滑,反而因此對“眾生”多了一份悲憫。“即使成名后,我還是覺得自己就是普通人,是那個跨年夜在外值班不能回家的游子。讓我寫上流生活,我肯定寫不好,索性就用好那段基層生活的經驗?!毙≌f中徐良走出低谷后,和一個自閉癥孩子的媽媽走到了一起,這段奇緣來自作者的美好祝愿,“我經常在抖音上刷到‘星媽’們的視頻,她們太苦了,我想用文學的力量,給那些焦灼的心靈一個擁抱?!?/p>
從“爽文”到“現(xiàn)實”
網絡文學有了新疆域
網絡文學能寫好現(xiàn)實題材嗎?
驍騎校交出了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上一部《長樂里:盛世如我愿》講述當代上海青年對一段隱秘黨史的追尋,入選國家新聞出版署2021年優(yōu)秀現(xiàn)實題材和歷史題材網絡文學出版工程;《下一站,彭城廣場》時空縱深更為闊大,小說情節(jié)千頭萬緒,人物關系錯綜復雜,驍騎校形容自己就像坐在驚濤駭浪中的船頭,織一件精巧復雜的提花毛衣。
“很驕傲,我在‘新賽道’上取得了突破,煥發(fā)出‘第二春’。”驍騎??谥械男沦惖?,是指網絡文學的精品化、主流化及現(xiàn)實題材轉向。對這位創(chuàng)作體量已超2000萬字的“大神”級作家來說,為網絡文學開疆拓土,在其視野、語法和美學功能上不斷突破既有邊界,是他樂于承擔的使命。
挖掘黨史、用網文筆法創(chuàng)新講述紅色故事,是驍騎?,F(xiàn)實題材作品的重要特色,他的這類作品中,人物即使穿越,也并非早期“橙紅三部曲”式的燃情熱血,而只是在歷史關頭貢獻了微薄之力,“人物大于歷史,還是歷史大于人物,是現(xiàn)實題材與非現(xiàn)實的重要分野。寫網文未必總要逆天改命,小人物的生活也可以寫得很好看,網絡文學應該拓展出更加豐富的面貌?!?/p>
從幻想“開掛”的爽轉變成真實人生成就的爽,在今年4月于北京召開的《下一站,彭城廣場》作品研討會上,首都師范大學教授許苗苗認為,小說將“爽感”建筑在普通人的能動性上,不脫離現(xiàn)實,這種適度的“爽感”體現(xiàn)了作者對網絡文學短板的有意識調整,標志著現(xiàn)實題材網絡文學的成熟。
寫好現(xiàn)實,還要克服“猜題”的投機心態(tài)?!艾F(xiàn)實題材網文精品太少了,寫得好的就是那么幾張老面孔。一些作家硬要寫自己根本不熟悉的支邊、駐村,生硬歌頌,以為主流文學界會喜歡這些東西。”驍騎校堅持,“網文作家要走在前沿,甚至走在評論家前面,用好的作品給出定義、引領轉型。要做一個‘講故事’的人,把故事講得好看,并為讀者帶去‘情感價值’?!?/p>
在汪洋恣肆的虛構世界里,痛飲夢想的美酒、忘卻塵世的煩憂、獲得生活的勇氣,始終是網絡文學的重要功能。驍騎校說,“下一站,彭城廣場”其實是一句地鐵報站詞,作為書名則有種“美好生活在路上”的好兆頭。小說結尾,一群凡人英雄完成生死接力后,作者的筆尖漾開溫柔:“城下城博物館內,游人如織,摩肩接踵,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