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中國古代詩歌史,特別是唐詩宋詞,我們就知道南京在中國詩歌版圖的地位了。南京,素有“詩國”“詩城”“詩都”之美譽,杜甫、李白、韋莊、辛棄疾、杜牧、李商隱、楊萬里、劉禹錫等,數(shù)不清的詩人在這里留下了流傳至今的不朽詩篇。
80年代的南京鼓樓廣場
現(xiàn)在的南京鼓樓廣場
在當代,南京依然是詩人們十分鐘情的一座城市,生活在南京城的詩人群體在中國詩壇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老一代的詩人有趙瑞蕻、吳奔星、丁芒、俞律、黃東成、孫友田、馮亦同、鄧海南、賀東久、葉慶瑞、傅天虹、蔡克霖、王德安等,上個世紀80年代以后崛起的詩人有韓東、路東、蘇南、魯羊、馬鈴薯兄弟、高翔、海馬、江雪、龔學明、韋曉東、雪豐谷、雷默、張宗剛、柳蔭、馬永波、胡弦、黃梵、育邦、梁雪波、屏子、古箏等。誕生于80年代的南京詩人角,還曾經(jīng)是全國詩人、詩歌愛好者的云集之地,至今仍為不少詩人提起。
今天我就跟大家聊聊南京詩人角是如何誕生的,他的核心發(fā)起人又是誰?在南京鬧市區(qū)新街口附近的一棟寫字樓里,我見到了他,他就是高翔。
高翔,筆名野村、高瞻遠,資深媒體人、詩人、影視編導,歷任新華日報社、揚子晚報社記者、專欄主編,華人時刊雜志社常務(wù)副社長、新華社江蘇分社決策參考編輯部總編輯等職。他于1982年發(fā)起創(chuàng)辦了南京大學“南園詩社”。1986年,作為核心策劃人、發(fā)起人的他,聯(lián)合詩歌圈同人在南京市雞鳴寺和平公園創(chuàng)建了名聞遐邇的南京“詩人角”。
80年代的高翔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高翔在南京詩壇比較活躍的時期,他曾組織過各種詩歌活動,并在《詩刊》、《詩歌報》、《青春》、《雨花》等報刊上發(fā)表過詩作,安徽文藝出版社1990年出版了他的個人詩歌專集《空地》,且有作品被選入《第三代詩人探索詩選》、《中國當代青年詩人自薦代表作選》、《當代千家詩選》、《江蘇青年詩選》、《當代秘藏愛情詩選》、《江蘇文學五十年·詩歌卷》、《江蘇百年新詩選》等多部詩歌選集。
據(jù)高翔回憶,1986年秋,在一個細雨霏霏的周末,他與南京的詩人朋友們一起在雞鳴寺和平公園成立了“詩人角”,后來無數(shù)的詩歌愛好者每逢周末都會聚集在那里,展覽交流各自的作品,詩人們還經(jīng)常在晚上舉辦詩歌朗誦會,大家拿出自己的詩歌作品,上臺朗誦,掌聲響起,歡樂無比。
南京師范大學江南岸詩社社長韋曉東在“詩人角”成立儀式上發(fā)言
說起“詩人角”的建立,作為核心發(fā)起人的高翔回憶道,當時南京各種詩歌社團有好幾十個,除了校園里的,像南大的“南園”、南師的“江南岸”、南京工學院(今東南大學)的“北極”等,社會上還有“他們”、“超感覺”、“對話”、企業(yè)詩社等。詩人們沒有交流的場所,當時在鼓樓有個“英語角”十分熱鬧,受“英語角”的啟發(fā),高翔想到要創(chuàng)建一個“詩人角”,給大家一個開放的詩歌交流場所。
這些詩歌社團各有主張,有的甚至相互對立,要將他們凝聚到一起,并非易事。高翔除了在南大組織“南園”,沒加入其他詩社,也不刻意傾向哪個流派,而且為人低調(diào),因此大家都與他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對于高翔創(chuàng)建“詩人角”的想法,南師大江南岸詩社社長韋曉東積極呼應(yīng),金陵第二制藥廠的成文也幫助做了部分前期工作,高翔則一次次跑到各個詩歌社團去游說、協(xié)商,終于獲得大家的一致支持。最后,他們商定了一個日子,在雞鳴寺和平公園舉行“詩人角”成立儀式。
高翔回憶道,在1986年11月的一個星期天,在雞鳴寺和平公園寶塔下面,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他望著周邊連成一片的雨傘,宣布了“詩人角”正式建立。雖然當時只有一臺收錄機,一個調(diào)頻話筒,但許多詩人參加了這個非常有意義的創(chuàng)建儀式。各個詩社的代表依次上臺發(fā)言,并約定每個星期天作為“詩人角”的活動日。
1986年深秋,詩人黃東成(戴墨鏡者)參加詩人角活動。
這個“詩人角”能不能持續(xù)下去,開始高翔及眾人并沒有數(shù),結(jié)果后來每個活動日,社會上的及校園里的詩社成員都約定俗成地會聚到和平公園,有的用繩子,有的用鐵絲,在樹與樹之間用玻璃紙繩懸掛手寫的詩歌單頁,互相展示交流。全國各地,近至安徽遠到云貴,詩人們也慕名而來。原先不善于朗誦詩歌的詩人們,操著各地的口音,紛紛當眾朗誦自己的作品。大家來自四面八方,互相欣賞,抱以鼓勵的掌聲。
據(jù)高翔介紹,有很多詩人也因為南京“詩人角”的建立,在這里結(jié)識了朋友,友誼從當時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霸娙私恰敝皇且粋€露天的場地,但對于詩人們就像一個溫暖的家,即使冬天下著雪,來得人也很多。那時,著名作家、詩人黃東成、馮亦同也常抽空來看看,身旁總是擠滿渴望交流的人群。1987年7月的《青春叢刊》還記載了馮亦同先生描繪“詩人角”的場景。摘錄如下:
“當我應(yīng)《青春叢刊》編者之約,協(xié)助選編這輯‘南京青年詩人作品選’的時候,我常常想起雞鳴寺山下、鬧市區(qū)公園里一片花木扶疏的芳草地。每逢星期天,那里就聚滿了愛詩、讀詩和寫詩的人們,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青年。他們來自四面八方、各行各業(yè),甚至素昧平生,卻在一起朗誦詩歌、討論創(chuàng)作、交流信息,接受藝術(shù)的熏陶。這個名叫‘詩人角’的活動場所,生動地反映了八十年代年輕人不斷增長的文化生活要求,也從一個側(cè)面顯示了享有千秋詩名的金陵古城,在四化建設(shè)者的行列里仍然蘊藏著詩歌創(chuàng)作的豐厚潛力和群眾基礎(chǔ)?!?/p>
“愿我們的文學天地里,有更多的能夠聽到繆斯歌唱的‘深水港’;也祝福我們生活的綠蔭下,會有更多奉獻真善美的‘詩人角’。”
高翔說,因為“詩人角”的活躍,也促成了一些男詩人和女詩人的結(jié)合。因而當時也有人批評,說“詩人角”成了“戀愛角”。可以說,“詩人角”是特定年代的特殊產(chǎn)物。后來,隨著幾個骨干畢業(yè)離寧,他們又在揚州五亭橋、鹽城建軍橋搞起了“詩人角”。
80年代末,“詩人角”的活動慢慢就淡了,隨著80年代的逝去而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回憶到這里,高翔說道:“80年代,寫詩的人很多。有人諷刺,一塊磚頭掉下了,可以砸死幾個詩人。也一直有人批評那時候的詩歌質(zhì)量參差不齊。我認為,本來中國就是一個詩的國度,寫詩的人多本不應(yīng)該當成一件怪事,古代牧童都能吟誦幾首唐詩呢。80年代詩歌熱,背后體現(xiàn)的是一種時代精神、一種時代追求,是長期政治高壓之后人們的個性得到一定解放的產(chǎn)物,是民族精神復蘇的象征。那個時候,大部分人是非常真誠的,即使他的詩是幼稚的粗糙的,但多是用一顆真誠的心在創(chuàng)作,在抒寫他的理想,抒寫他的追求,抒寫他的苦悶。”
采訪結(jié)束了,我的心依然沉浸在高翔描述的“詩人角”的場景之中。雖然,當年的“詩人角”已不復存在,但一些詩人在回憶文章中還時常提及“詩人角”,提起曾經(jīng)在那里遇到過的人或事,對當年的青春歲月流露著深深的懷念之情。我相信:南京“詩人角”將是他們那一代人永遠抹不去的一段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