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95后“酒窩哥”：

　　從東南海邊到西北戈壁灘 穿過大半個中國來戍邊

下馬崖邊境派出所巡邏方式有兩種，一種車巡，一種步巡。

　　“酒窩哥”蔡振鍇。

　　護邊摩托車巡邏隊。

　　9月16日，新疆伊吾縣，下馬崖邊境派出所。

　　太陽當(dāng)頭，蔡振鍇和同事帶上裝備，向48公里外的邊境線出發(fā)了。這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巡邏中蒙邊境線。

　　作為一名邊境警察，蔡振鍇說話口音、飲食習(xí)慣，感覺上與本地人沒有多大區(qū)別。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小伙，卻是出生在東南大海邊，穿越了大半個中國來到西北戈壁護邊。他曾因不習(xí)慣面食，晚上餓得睡不著;他的女友，也因天南地北相距太遠(yuǎn)，黯然與他分手……

　　出生于1997年的蔡振鍇，其福建寧德老家與下馬崖邊境派出所，相距3800公里。而下馬崖邊境派出所管轄的中蒙邊境線，有87.3公里。

　　這是蔡振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條時空線”，一頭連著家，一頭連著國。

　　入警已十個月的蔡振鍇，對未來，很是堅定。他說，沒有辦法改變環(huán)境，就去適應(yīng)環(huán)境。畢竟，人的適應(yīng)能力是很強的。

　　從調(diào)皮蛋到“神槍手”

　　蔡振鍇時常會夢到某個夏天。他和小伙伴，脫得精光，一個猛子扎進海里，像一條魚或者一葉海藻，在水里肆無忌憚地歡鬧……

　　那是他記憶中最美的家鄉(xiāng)福建寧德，在東海邊上，距離新疆伊吾縣下馬崖鄉(xiāng)3800公里。蔡振鍇父母是生意人，因為家境優(yōu)越，他小時候極為調(diào)皮搗蛋，成天上竄下跳，不是去海邊游泳，就是逃課抓魚。

　　13歲這年，父母認(rèn)為，兒子將來從文可能性小，于是把他送進了體校，進行變相約束。

　　出乎父母所料，在體校，蔡振鍇的運動天賦被完全激發(fā)了出來。學(xué)習(xí)運動手槍射擊僅4個月，蔡振鍇便“命中”了寧德市運動會13歲組冠軍，并引起了福建省體工隊射擊教練的注意。不久，蔡振鍇被招入省體工隊。隨后5年，蔡振鍇26次站在50米口徑10米氣手槍領(lǐng)獎臺，先后獲得了福建省運會亞軍，省青運會小組賽冠軍。

　　“從小，我就有當(dāng)兵的夢想，加上看了很多軍旅題材的電視劇，對特種兵特別崇拜。”或不滿足于只在競技場摘金奪銀，蔡振鍇渴望參軍的念頭日漸強烈起來。

　　2015年，蔡振鍇不顧教練反對，毅然選擇中斷運動員生涯，報名參軍。次年，他如愿穿上軍裝，來到福州某邊防支隊服役。在部隊，蔡振鍇熟悉了各種國內(nèi)外槍械，也練得一身“玩槍”的本事，比如23秒內(nèi)蒙眼組裝槍支。加之，每次射擊比賽總是名列前茅，蔡振鍇便被戰(zhàn)友冠上了“神槍手”的名號。

　　從軍人到邊境警察

　　2018年12月底，得知新疆哈密邊境管理支隊正在招邊境警察，蔡振鍇主動報名。就這樣，脫下軍裝，穿上警服，蔡振鍇穿過大半個中國，來到中蒙邊境線，成為一名戈壁灘上邊境警察。

　　從東南大海邊來到西北邊疆線，蔡振鍇起初是很興奮的。

　　“剛到烏魯木齊那天晚上，是2018年12月末，正好下了很大的雪。”透過飛機舷窗，看到漫天飛舞的雪花，以及滿地積雪，蔡振鍇很激動，趕緊拿起電話跟家人打過去，“終于看到雪了。”誰知剛走出機場，就被西北的寒冷來了個下馬威，“保暖內(nèi)衣穿了兩件，棉衣棉褲羽絨服裹一身，還覺得冷。”

　　經(jīng)過一個月適應(yīng)性訓(xùn)練，今年2月初，蔡振鍇被分到下馬崖邊境派出所。這個派出所，有著55年光榮歷史，數(shù)十次獲得表彰。所長巴哈德爾和教導(dǎo)員王磊，以及另外15位同事，都是80后。

　　而下馬崖鄉(xiāng)的條件也是相當(dāng)具體：全鄉(xiāng)4870平方公里，戶籍居民800多人，常住人口僅600多人。下馬崖鄉(xiāng)政府所在場鎮(zhèn)，僅有兩家小飯館，七八家商店，沒有一家賓館，沒有一家茶樓或飲品店。

　　換句話說，不只氣候，生活上的千差萬別，一掃蔡振鍇初來乍到的興奮，反之讓他有點傻眼。

　　巡邊，最是危險沙塵暴

　　但進入新崗位，就要立即適應(yīng)新角色。

　　所長巴哈德爾安排蔡振鍇先跟一名老警長學(xué)習(xí)，如何走家串戶和聯(lián)系企業(yè)。直到今年5月，蔡振鍇才算第一次踏上邊境巡邏的征程。那是一次下馬崖邊境派出所與邊防某部的聯(lián)合巡邏。

　　下馬崖鄉(xiāng)與蒙古國的邊境線有87.3公里，全部位于戈壁灘中。巡邏方式有兩種，一種車巡，一種步巡。

　　5月，戈壁灘氣溫已是30多攝氏度。烈日“砸”在臉上，火辣辣的。蔡振鍇和同事們負(fù)重20余斤，徒步行進在戈壁灘上，水壺里的水，很快就見了底。“最難的是走路，踩在松軟的沙礫上，往前走一步，腳后跟用力，又會后退小半步。”

　　一個小時下來，警服被汗水浸透，鞋里灌滿了沙子。但更大的困難，蔡振鍇還沒有遇到。

　　同事阿地里江·買買提和司坎旦爾，在這里工作已經(jīng)好多年。“每年3月到6月，戈壁灘上就開始刮大風(fēng)，每天都有幾場沙塵暴。”阿地里江·買買提介紹，沙塵暴才是最危險的。“遮天蔽日，不熟悉地形的人，一定會迷路。迷路就危險了。邊境線上，大多數(shù)地方?jīng)]有手機信號，方圓幾十上百公里，沒有水源，也沒有食物。”

　　阿地里江·買買提回憶，有一次巡邏車爆胎，當(dāng)天又陰差陽錯帶錯了修理工具。幾個人只好貼著邊境鐵絲網(wǎng)，徒步走了5個小時，才找到一點微弱信號，跟派出所聯(lián)系上。“一年下來，我們起碼要遇到80場沙塵暴，整個春末夏初，都在跟沙塵暴做斗爭。”

　　戍邊，難逃“愛情沙塵暴”

　　蔡振鍇還沒有親歷過沙塵暴，但他的“愛情沙塵暴”卻已經(jīng)來了。

　　今年5月的一天，女友發(fā)來信息，說考慮了很久，覺得他倆不合適。理由很簡單：3800公里太遠(yuǎn)，一年只能見一兩次面，她受不了這樣的生活。

　　蔡振鍇沒有說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只是回復(fù)了一句：“我尊重你的選擇。”

　　愛情沒了，生活和工作還要繼續(xù)，蔡振鍇只能自我調(diào)整。

　　下馬崖邊境派出所的邊境巡邏任務(wù)，每周三次。10個月過去，蔡振鍇早已熟悉了巡邏的要點——檢查邊境鐵絲網(wǎng)是否有破壞，水源地和一些關(guān)鍵區(qū)域，是否藏匿有違法偷渡分子等。

　　蔡振鍇說，現(xiàn)在巡邏工作算是“得心應(yīng)手”，但人情世故還要“錘煉”。蔡振鍇說，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非常純樸，只要見過一面，下次遇見，對方就會主動打招呼。到居民家中去，總會遇上挽留吃飯的事情。“不吃吧，怕他們不高興。吃吧，所里又有嚴(yán)格要求。所以我們?nèi)ゾ用窦遥M量選在飯點前離開。”

　　閑暇時，蔡振鍇就看看書、健健身，或者坐在派出所院子里看日落。

　　“戈壁灘日落非常美。”蔡振鍇說，10個月過去，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吃馕餅、面條和羊肉抓飯。“羊肉抓飯真是好吃，羊肉沒有膻味，除了有點肥。”

　　想家了，蔡振鍇會和父母視頻。最讓他受不了的是，有一次，父親竟拿著一只大閘蟹，饞他。

　　對于未來，蔡振鍇很堅定。

　　他說，沒有辦法改變環(huán)境，就去適應(yīng)環(huán)境。畢竟，人的適應(yīng)能力是很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