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事后認識的第一只阿咪，是我家養(yǎng)的阿花。

　　阿花是一只三色貓，底為白色，大塊的棕黃色、黑色布滿全身，嘉興人稱之為"大美貓"。

　　我小時候就喜歡貓，媽媽說我哭了，只要將阿花捧到我手上，阿花用舌頭舔舔我的手，毛茸茸的腦袋蹭蹭我，我就不哭了;我在樓上時，想找阿花玩，只要將樓梯門搖幾下，"吱吱嘎嘎"的聲音阿花聽到了，會馬上跑上來，跳到我懷里。

　　阿花是一只母貓，每年都會生一窩小貓。剛生下的小貓極小，眼睛還沒睜開，眼睛和嘴巴都是粉嫩的淡紅色，小腳上的肉墊如一粒粒粉紅的豆。阿花每天辛辛苦苦地喂奶，將小奶貓的尿屎舔干凈。我第一次看到時很驚奇，媽媽告訴我，貓媽狗媽乃至虎媽獅媽都這樣，只是小家伙們一吃飯了，貓媽就不舔了。阿花不喜歡我們看它的孩子，一旦看了，它就要"搬家"，它叼著小貓的后頸，小貓四只爪子無力地垂下，任貓媽叼著。阿花常將"家"安在廚房間的柴堆里，一個月后，早已睜開眼睛的小貓，蹣跚著從柴堆里跳出來。

　　阿咪捉到一只老鼠，叼到窩里，將半死不活的老鼠當作教材，教奶貓們認識認識美味，認識認識自已以后工作的對象，奶貓們懵懵懂懂地看著，課上完了，阿咪將老鼠撕碎讓奶貓們吃，完成了奶貓們來到這世上的第一次"開葷"。

　　有一次，我聽到樓梯上有小貓奶聲奶氣的叫聲，還有阿花溫柔的"咕娘嗚咕娘嗚"的叫聲，伸頸一看，有兩只小貓已走在半樓梯，阿花走在小半樓梯上，回頭呼喚最下面的那只小貓。小貓實在太小，伸出前腳夠不著上一級的樓梯，急得喵喵直叫，阿花趴在樓梯上，回頭叫著，大概是在鼓勵吧，小貓一躍，跳上來了!原來，它在教孩子們爬樓梯呢。

　　小貓滿月后，也開始吃飯了。我媽媽將小魚煮熟，放在米飯里拌勻。開飯了，小貓們一擁而上低頭吃飯，阿咪坐在一旁光看不吃，一直到小貓吃飽了走開，它才吃。

　　02

　　后來，我家又陸續(xù)養(yǎng)了幾只貓。其中一只白腳花貍貓最聰明可愛，它圓臉耳小(貓耳大嘴尖者是偷食貓)，它的肚皮及四只腳是白色的，其余全是黑灰相交的條紋。它來我家時大概二三個月大，稱之為"潮浪頭"，相當于十二三歲的孩子，正是淘氣的時候。這只貓很會吃，壯壯的，整天從前頭的房間里沖出來，穿過后客堂、天井，沖到灶頭間，再沖回去，弓著尾巴跑來跑去，樂此不疲。有時整個身子趴在地上，肚皮緊貼地皮，前爪縮在胸前，四只爪子窸窸窣窣地動著，以致胖胖的小屁股拱動著，眼睛直盯著前面，看著看著，猛地竄了出去，撲向一樣東西，哦，它是在"練本事"。

　　有一次，家里買了兩條魚，放在天井的一只水盆里，阿咪看見了，挪不動腳啦，魚在水中游來游去，它坐在盆旁，低著頭專注地看，腦袋隨著魚兒轉來轉去，叫它，根本不理睬?？戳撕靡粫?，實在饞得不行，伸出爪子，蘸點水，舔舔，換個爪子，再蘸點水舔舔……吃不到魚，帶有魚腥味的水舔舔也好呀。

　　一天，我大哥點著它的腦袋說:"你呀，只曉得吃吃吃，介大了，怎么不去抓只老鼠?"第二天天蒙蒙亮，大哥只聽得床前"卜篤卜篤"有聲音，探頭一看，阿咪捉了一只小老鼠來"獻寶"了，小老鼠倒還活著，剛逃兩步，貓爪子就把它按住了。大哥說:"噢，知道了，你乖，去吃了吧。"阿咪這才叼起小老鼠走了。從那以后，阿咪成了一只勇捉老鼠的好貓。

　　03

　　有一年，媽媽幫別人捉來一只剛斷奶的小貓，媽媽用一條柔軟的布帶，像纖夫背纖的繩子那樣，套在小貓脖子上，為防布條勒住它，布條從它前右腳下穿過，結成一個松松的圈，再拿一根繩子系在這圈上，另一頭系在客堂間里八仙桌的桌子橫檔里。

　　小貓離開媽媽，來到這么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害怕得叫個不停。叫聲引來了一只大雄貓。這客堂間隔著天井是灶頭間，七戶人家的灶頭間并排連著，平房的灶頭間的屋脊上，是各家阿咪們散步的"綠道"。這只全黑的大雄貓被小貓叫聲吸引，從"綠道"上下來，走到近天井的灶頭間屋頂上看，只見這只小貓蹦著、跌著、摜著、叫著，大雄貓看了一會兒，見客堂間無人，就從天井旁邊披屋上走到客堂間樓上的房間里，再從樓上下來走到客堂間，大雄貓懷著極大的好奇心，看小貓鬧騰，小貓以為媽媽來了，叫得更厲害，希翼能將它帶回去，誰知這大雄貓只是個"打醬油的"，看了一會兒，滿足了好奇心，拍拍屁股，原路返回。小貓欲哭無淚啊!小貓的叫聲引來了另一只母貓，它也從我家樓上后房窗戶進入，從樓梯上直沖下來，沖到小貓身邊。小貓一看，又以為媽媽來了，剛才的"哭喊"變成了"撒嬌"，母貓走到小貓身邊，張嘴想把繩子咬斷，誰知它低下頭，馬上抬起頭，轉身上樓梯走了，小貓失望之極，唯有"哭喊"，但有什么用呀?因為母貓嗅出了小貓的氣味，這不是它的孩子。

　　04

　　隔壁沈家也養(yǎng)了貓，一只母貓，還有一只前年生的小貓，現(xiàn)已長大，叫它大貓吧，這一年，母貓和大貓都生了小貓，所以母貓有著雙重身份:貓媽媽和貓外婆。母貓盡心照料自已的孩子，自不必說，大貓第一次當媽媽，又太年輕，玩心極重，常跑出去長久不回來，大貓的孩子餓得直叫，貓外婆好幾次到大貓"家"去，給外孫們喂奶。那天，大貓總算回來了，母貓叫住大貓，母女倆面對面坐著，母貓喵嗚喵嗚地苦囗婆心地說著，誰知大貓心不在焉，眼望別處，母貓火不打一處來，揮起前爪，一個貓巴掌打過去，伴之的是貓們表示憤怒的吼叫，大貓經此教育，這才靜下心來，盡了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

　　阿咪們雖不是人類，其實和人類一樣，有喜怒哀樂，有聰明遲鈍。記得日本的一位漫畫家畫的漫畫，就讓人忍俊不禁。

　　一戶人家的主母嫌家中母貓并四只小貓實在太煩，那天早晨，她將裝了貓咪母子的布袋交給先生去放掉，囑他走遠些，越遠越好，省得因為近了，貓咪會自已回家，先生遵囑而去。傍晚，先生還沒歸來，華燈初上，先生還是沒回家，女人開了門向遠處眺望，希望能看到先生的身影，卻不料聽到貓叫，低頭一看，不正是自家要放走的母貓一家么!正在怔忡時，先生氣喘吁吁地回來了，一看見妻子，他彎下身子說:"不好意思，我回家時，迷路了!"

　　哈哈哈……

　　【作者簡介】董紹桐，女，祖籍濮院。1945年出生，在嘉興市實驗小學任教37年，擔任語文等科的教學工作。中國民主促進會會員，曾任嘉興市民進二屆、三屆、四屆市委會委員，嘉興市二屆、三屆、四屆政協(xié)委員。著有《晚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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