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一”假期,全國博物館接待游客數(shù)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在這股持續(xù)升溫的“博物館熱”中,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正在顯現(xiàn):
相較于熱門大型博物館“人多”“預約難”,一些有特色的冷門、小眾博物館逐漸成為游客們的新選擇,一些曾“名不見經(jīng)傳”的博物館迎來了屬于自己的“高光”時刻。
從“萌態(tài)出圈”到“文博矩陣”
最近,和好朋友一起到洛陽博物館找“好朋友俑”拍照,成為許多年輕人奔赴洛陽的原因之一。
洛陽博物館中,這對來自北魏的“彩繪雙髻牽手女俑”可愛十足,陶俑高17厘米,均梳著雙髻,施以花鈿妝容,臉頰輕點朱砂,身著左人交領(lǐng)上襦與高腰闊腿長褲,手牽手并肩而立,臉上笑意盈盈,盡顯活潑俏皮之態(tài),因此被網(wǎng)友親切地稱為“好朋友俑”。
許多遠道而來的游客身著漢服在陶俑前排隊駐足,只為和這對“好朋友俑”來張跨越千年的合影,并許愿“我倆天下第一好”。
前來“打卡”的年輕人源源不斷,館方還貼心地調(diào)整了展陳方式,將“好朋友俑”從位置偏低的大通柜中移到了更方便參觀和拍照的獨立展位。博物館附近的店家們也將復刻“好朋友俑”的妝發(fā)、服裝打造成了特色配套產(chǎn)品。
洛陽博物館的“萌態(tài)出圈”正是當?shù)刂行⌒筒┪镳^轉(zhuǎn)型的一個縮影。
在洛陽古墓博物館,全國首個古墓主題沉浸式奇幻游于假期上演,10座復原的歷史遺址中,游客們可以與專業(yè)演員扮演的“墓主人”進行互動交流,通過解謎、劇情演繹等方式了解墓穴背后的歷史故事。“五一”假期首日,洛陽古墓博物館游客量超1.1萬人次,其中,35歲以下游客占比六成以上。
其實,這場“小眾博物館”的逆襲,源于對年輕群體文化消費習慣的精準洞察。
2021年閉館改造后,洛陽古墓博物館創(chuàng)新性地將“沉浸式戲劇”與“文物敘事”結(jié)合:當《蘭陵王入陣曲》的樂聲在復原的北齊壁畫前響起,真人演員化身“墓中樂伎”翩翩起舞,讓壁畫上的“儀仗”隊伍“動”起來。改造后,洛陽古墓博物館的年參觀量從10萬人次躍升至205萬人次,社交平臺相關(guān)話題播放量更是超5億次。
如今的洛陽文旅地圖上,小眾博物館正形成獨特的“文博矩陣”:在隋唐大運河博物館,沉浸式劇本殺《漕綱迷航》以互動形式解讀運河文化;二里頭夏都遺址博物館開展的“九洲密鑰”沉浸式解謎互動游戲,也能通過文物線索串聯(lián)起歷史知識……
于方寸間,集章尋寶
在河北邯鄲的北朝考古博物館出口處,三十余枚定制印章整齊排列,從拜占庭金幣、大漠駱駝到胡商俑,文物故事與北朝歷史濃縮在方寸之間。
近來,這些印章也成了訪古青年們“集章”的“必刷點”。社交媒體上,關(guān)于“北朝集章攻略”的筆記就有超500篇。
在所有印章中,兩枚拜占庭金幣經(jīng)常在社交平臺的博物館攻略里占據(jù)C位。作為鎮(zhèn)館之寶,它們出土于茹茹公主墓,一枚鑄有東羅馬皇帝阿納斯塔修斯一世的戎裝像,另一枚刻著查士丁一世的威嚴面容。這些直徑不足2厘米的金幣,邊緣還留有磨損痕跡,卻穿越草原絲路,輾轉(zhuǎn)跨越上萬公里,從君士坦丁堡經(jīng)柔然汗國抵達東魏鄴城。
另一個“實力擔當”則是尊憨態(tài)可掬的陶駱駝。這頭也是來自茹茹公主墓的“帶貨頂流”,駝峰間捆扎著絲綢卷、皮囊水袋和昂首大雁,仿佛隨時要踏上西行之路。有趣的是,駱駝造型還融合了粟特商隊的真實裝備,駱駝頸部的銅鈴形制與波斯銀幣圖案高度相似。它的存在也印證了早在1500年前,位于中原地區(qū)的磁州就已經(jīng)是古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敞開了通往世界的大門。
除了集章打卡,特別展廳的“高洋墓壁畫復原區(qū)”也備受歡迎。這里以1:1比例還原了墓道兩側(cè)的320平方米壁畫:青龍白虎引領(lǐng)的儀仗隊、漫天飄飛的蓮花摩尼珠、高達4米的朱雀神鳥……五一假期,博物館還推出了“穿越千年 又見北朝”系列文化體驗活動,通過一系列沉浸式演出、NPC互動講解等形式,推出了“蘭陵王”“茹茹公主”等北朝IP,吸引了眾多國內(nèi)文博愛好者、“北朝粉”及游客的到訪參與。
事實上,作為全國第一家以“考古”命名的博物館,地處河北邯鄲磁縣的北朝考古博物館并未因地理位置而受到“冷落”,2024年接待游客量達15萬人次,其中60%來自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今年五一期間單日最高接待量較去年同期增長超120%。
簡牘里的“職場手冊”
在湖北云夢縣博物館,1975年出土的睡虎地秦簡記錄了一位名叫“喜”的秦朝基層吏員的工作日?!@位古代“打工人”的賬本、考勤表與普法筆記,穿越2300年,成為新時代年輕人的“職場手冊”。
在出土的1155枚簡牘中,“考勤簡”是最受青年人歡迎的簡牘內(nèi)容之一?!叭滦脸?,喜值日,未遲到”“五月丙辰,病,告假三日”……記錄詳細,不少當代年輕人都會在現(xiàn)場用簡牘與自己手機里的“上班打卡記錄”合影。
“喜”的職場記錄還被云夢縣博物館制作成了便利貼:“明旦會,毋敢后(明天早上開會,不許遲到)”“冗署勿令坐曹(臨時辦公別占固定工位)”。這些有趣的竹簡讓云夢縣博物館迅速“出圈”。今年“五一”假期,云夢縣博物館的日均游客量突破8000人次,其中90后、00后占比達78%。
對簡牘“職場手冊”的開發(fā)還不止于此。在云夢縣博物館文創(chuàng)商店,簡牘內(nèi)容被做成了各種文創(chuàng)好物,印有“喜的工作日志”的筆記本賣得最火,內(nèi)頁還復刻了喜的記賬格式;還有一款“秦吏咖啡杯”,杯身上印著“今日宜辦案,忌摸魚”的簡牘文字,據(jù)說每天能賣出200多只。
其實,除了“職場手冊”,簡牘里還有許多十分精彩的時代細節(jié)。
《封診式》竹簡記錄著某戶人家失竊的詳細經(jīng)過:“賊洞寬二尺,深一尺,內(nèi)有草鞋印三枚”,被網(wǎng)友稱為極簡版刑偵實錄;“喜”還把晦澀的法條變成了“秦律小貼士”,比如,偷摘鄰居桑葉算犯罪嗎?答:價值不足一錢,罰一副甲胄。
這樣的文化吸引力,被互聯(lián)網(wǎng)放大之后持續(xù)發(fā)酵。社交平臺上,“秦朝打工人的一天”話題播放量超2.3億次,博物館的“秦簡抄錄體驗活動”場場爆滿,年輕人寫著“加班”“摸魚”等現(xiàn)代詞匯,與2300年前的“喜”交流職場心得。
可以說,當古老的歷史開始與年輕人“對話”,學會與當代人“共情”,即使沒有宏大的場館規(guī)模,也能在文旅市場中開辟出屬于自己的“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