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佩蓉 /文
闊大的落地窗,明亮的玻璃柜臺,碼放整齊的各類書籍。在某個角落能安靜閱讀,當然還得有舒緩的背景音樂。開如此一家書店,是很多文藝青年曾經夢寐以求的事。
肖恩·白塞爾是將這個夢想變成現(xiàn)實的英國年輕人。18歲那年,他在蘇格蘭小鎮(zhèn)威格敦看到一家書店。13年后,肖恩買下了這家書店。他收購舊書,尋找珍本,請教書林前輩,經過十多年的積累,書店坐擁十萬藏書,已經成為蘇格蘭最大的二手書書店。2017年,《書店日記》面世,撕開了關于書店的浪漫面紗,讓讀者有機會窺視書店經營背后的酸甜苦辣。
有人說,售而優(yōu)則寫,書賣多了可成作家,肖恩沒有采用任何華麗的辭藻來粉飾創(chuàng)業(yè)過程。這本日記,是實體書店生存實錄的碎碎念,除了偶爾穿插書籍版本、裝幀、設計等方面的知識,主要內容是書店經營的日常,流水賬式地記錄每一日的網店訂單、顧客人數(shù)和實際收入。初讀,相當寡淡無味。跳讀中,卻逐漸被肖恩犀利幽默的敘述語言所吸引,更為各類奇葩人物忍俊不禁。肖恩是不折不扣的毒舌,書店的職員、顧客、活動嘉賓,甚至書商同行都是他吐槽的對象。
每天在便利店的垃圾箱里翻撿甜點的店員妮基,成天穿著加拿大滑雪服,填了襯墊的連體褲,“像個走丟了的天線寶寶”。她會興高采烈地做許多惹人發(fā)怒的事,喜歡討論“進化”的話題,卻常常把《物種起源》這樣的書放到小說區(qū)域。
千萬不要指望進入書店的,都是彬彬有禮的顧客。操著最抑郁嗓音的“威爾士女人”,每次專門打電話來要求查找十八世紀的神學書,卻從未買過書;“文身控”桑迪總是拿著自制手杖來換取書店儲值,抵押買書;更有女顧客拿了一堆給她先生買的專業(yè)書,付錢時懇切告誡:千萬不要和鐵路工人結婚;在店里翻看航海書籍的老人,最關心的是店里何時生篝火。最糾纏的顧客,將書的價格壓到原價零頭后,還理直氣壯地要求再砍掉30%。
將愛好當成職業(yè),非常不容易。經營書店遠不是風花雪月的事,需要接受考驗的不光是強大的記憶力、文學素養(yǎng),更大的困難來自市場疲軟和無底洞的資金投入。顧客沒完沒了地討價還價,店員漫無休止地爭論,亞馬遜等電商的價格碾壓,朝不保夕的資金狀況,逼迫“挺溫順友善”的肖恩,修煉成毒舌。
即便毒舌,即便搬書累到“腰快斷了”“肩膀疼痛很嚴重”,肖恩還是堅持下來了。令人感動的是:熱愛生活的唯一辦法,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一如既往地熱愛。他把經營書店當做責無旁貸的義務,致力于公益閱讀和文化活動,到無子女的逝者家庭去收書,讓舊書重返市場,嘗試著激發(fā)更多人的閱讀興趣。令人安慰的是,讀書已經成為很多人的生活內容之一。在并不富有的小鎮(zhèn),忙碌之余,總有人想起到書店去,讀一會書。
讀完《書店日記》,免不了對紙質書和實體書店的命運產生憂慮。我固執(zhí)地以為,實體書店能第一時間推廣、流通各類新書,承擔了宣傳文化、傳播思想、聯(lián)系讀者的多元化服務,它是資源共享的空間,應該是一個城市(鎮(zhèn))最有文化影響力的存在。椒江的大隱書局、黃巖的朵云書院、鑒洋湖畔的水心草堂、九龍湖畔的九龍書局,近年來興起的高品位書店,已經成為臺州城市文化生活的第三空間。有“書店情結”的市民,只要有空,總喜歡到書店挑揀幾本書,或者只是聞聞書香,感受紙張的觸感,是最廉價也是最有收獲的精神享受。但是,網絡書店的低價趨勢,電子化閱讀資源的日益豐富,經營的工資成本、房租成本節(jié)節(jié)上升,讓實體書店的經營已經四面楚歌,道阻且長。肖恩的書店還能走多遠?咱們身邊的書店還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