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家鄉(xiāng)，是我們心中永恒的港灣，那里充滿了回憶、溫暖和深情。在每個游子的心中，家鄉(xiāng)的故事是豐富多彩、引人入勝的。這些故事或許關(guān)于那熟悉的街巷，或許關(guān)于那些深植于心的習俗與傳統(tǒng)，又或許是關(guān)于那份割不斷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鄉(xiāng)俗。
在本系列故事中，我們搜集整理了筆者龔潯澤在各大媒體平臺發(fā)表的有關(guān)家鄉(xiāng)的故事文章。這些故事不僅僅是對個人記憶的追憶，更是對家鄉(xiāng)文化、歷史和風土人情的深刻描繪。我們希望通過這些故事，能夠喚起每一位讀者心中的共鳴，共同感受家鄉(xiāng)的美好與深情。在此，我們誠摯邀請您一同踏上這段尋根之旅，聆聽那些屬于家鄉(xiāng)的故事，感受那份屬于家的溫暖與力量。
草澤河在潯河南面8、9公里的地方，與潯河幾乎平行，由西向東，功能也幾乎相同。
潯河穿過三個鄉(xiāng)鎮(zhèn)，在每個鄉(xiāng)鎮(zhèn)內(nèi)部，兩岸均屬于同一個鄉(xiāng)鎮(zhèn)。草澤河與潯河不同，它的下游是一條界河，現(xiàn)在是兩個縣區(qū)之間的界河，而在此前一度是兩個地市之間的界河。
因為是界河，對草澤河下游的整治，沒有對潯河和對草澤河上游的整治那么重視，這個從衛(wèi)星地圖上能很明顯地看出來，潯河和草澤河上游經(jīng)過多次整治、截彎取直，河道幾乎是筆直的；而作為界河的草澤河下游，河道形狀在周邊所有河中是比較另類的，彎彎曲曲，有點像游走的蛇，河道也明顯更寬，不少地方還有灘地。
潯河兩岸與草澤河下游兩岸的風俗大體相近，比如，把孩子都叫“xia zi”，把鞋子叫“hai zi”，把姑姑叫“bu bu”，但也有一些詞匯是不一樣的，比如，潯河兩岸把父親叫“dia dia”，草澤河邊則把父親叫“ya ya”。
你奶奶的娘家在草澤河南岸，你奶奶這邊的親戚基本上都住在草澤河兩岸，我們經(jīng)常會跟著她回娘家、走親戚，對草澤河兩岸的村莊、道路，要比對潯河北岸更為熟悉。
草澤河下游特別是臨近湖口的河段很寬，多數(shù)地段超過了100米，修橋成本相對較高，加上兩岸分處兩縣，各自屬于本縣的偏遠地方，雖然兩岸百姓有意愿，但在財力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兩個縣里沒有理由優(yōu)先考慮在此修橋。因此，長期以來，這段界河只有一座橋，在西邊那條市里修的南北向的公路上，名叫“大治橋”。那個時候，大治橋向東直到湖邊的草澤河有10多公里，兩岸百姓往來，要么向西繞道大治橋，要么借助渡船，要么自己找個船。
每次過河我們都是走的沈渡村的渡口。顧名思義，沈渡就是因沈姓人家在此擺渡。家鄉(xiāng)的地名大多數(shù)都是以姓命名的，要么在“莊”字之前加個姓，比如，渡口北面的朱莊、徐莊、陳莊、趙莊，要么在“集”字之前加個姓，比如，渡口南面的孫集，要么在“圩”字之前加個姓，比如，渡口南岸的周圩，這幾種情形不勝枚舉，但在“渡”前加姓的好像周邊就此一例。
從潯河南岸的家中到草澤河北的渡口，開始的時候跟著大人從家里步行過來，家里有自行車后就由大人騎車帶著，早期側(cè)坐在自行車前面大杠上過來，大一點后就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再后來自己能騎自行車了，就跟著大人蹬自行車。
在我的印象中，渡船是由一家人承包的，開始的時候是一個老奶奶負責搖船，后來由他的兒媳婦來接班。船先是木船，后來變成了一個水泥船。上了渡船就要交費，小孩好像不要錢，自行車和人交一樣的錢。
渡船的登船點跟著天氣和水位也多有變化，有的時候從大圩下到河中，經(jīng)過一段灘地再上船。有的時候從大圩下到水邊直接上船，那個大圩比較高、比較陡，那個時候的自行車都是二八大杠的，很是笨重，如果推著自行車，特別是對于瘦弱勁小的女同志，還是有點難度的。
有的時候一起上船的人比較多，依次登上去，滿滿的一船自行車和人，渡船上也沒有準備救生圈，現(xiàn)在想想還是挺危險。好在從來沒有聽過渡船出險的消息。
船上有撐船的竹竿，也有劃船的木槳。因為人力的原因，船行得很慢，光一個單程印象中就要20分鐘。有的時候到了渡口，渡船剛剛離岸，要等船慢慢地到了對岸，再慢慢地返回過來，一來一去要多花很多時間，這種等候讓人很是焦急。
其實，我的外公有一個小漁船，木頭的，就像教科書中的那種烏篷船一樣。偶爾我們從南岸返回北岸時，他如果高興，他會親自用他的木船把我們送到北岸。但這種機會很少。那個時候沒有電話，沒法提前聯(lián)系，到了渡口也沒法讓人帶信請他搖船過來接我們，所以，由北岸到南岸從來沒有享受過外公的專船服務。
三姨嫁到了前面講的大治橋南面的一個莊子，那年表弟出生，我們一家從潯河南岸先到了草澤河南岸的外公家，外公劃著木船載著我們，由草澤河逆流而上前往三姨家。6、7公里的水路，花了我們半天的時間。天還下著雨。開始時很興奮，但很快便被船程的漫長和小船的晃悠顛簸給磨滅了。草澤河的大圩（河堤）比一般有圩堤的河要高，似乎比潯河的還要高。終于到了三姨家北面的草澤河邊，從船上重回岸邊，從水面看向大圩（圩堤），感覺很高，那時從沒有見過山的我，覺得那個大圩那么高，就是一座山，為此還被大人笑過好多次。
步行到渡口印象最深的有三次。
剛剛記事不久，還是個中學生的我的舅舅，來我們家玩，回去時我要跟他去，大人竟然同意了。我們家正南向沒有像樣的道路，十幾歲的舅舅帶著我一個人，一路往南走，左拐右轉(zhuǎn)，七繞八繞，經(jīng)過多條土的機耕路、田埂、大圩，終于到了草澤河邊。跟著他好奇地上了渡船，到了南岸他們家。那個時候，外公剛剛蓋了四間瓦房，外婆在南京經(jīng)過幾個月的治療康復回家，一切都是新的氣象。舅舅帶著我到家時，外公、外婆正在東廂房午休。看到我們來了，外公、外婆一骨碌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們非常高興，迅速到最西邊的廚房里忙碌起來，一個打水燒火，一個拿雞蛋找糖罐，給我們做荷包蛋。生怕餓著了我們。
第二次是跟著我的奶奶，連夜步行去的外公家。那是個悲傷的時分。放學回到家，發(fā)現(xiàn)大人們表情嚴肅，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原來有人過來送信，說因為什么鄰里糾紛，我外婆突然去世了。外婆去世時還不到50歲。爸爸陪著媽媽已經(jīng)跑了過去。奶奶帶著我和姐姐，姑夫陪著我們，連夜往南趕。到了渡口，就聽到南岸傳來的嗩吶聲，下了渡船，就聽見媽媽凄厲的哭聲。到了那個剛蓋不久的瓦房，看到哭天喊地的媽媽，看到披麻戴孝的親戚，我忍不住地大哭。
第三次步行到渡口，是一個過年期間，爸爸媽媽帶著我去草澤河南湖邊的二姨家吃宴席。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十歲了，家里也有兩輛自行車了，但南向的道路還沒有水泥硬化，因為連日雨雪，無論是土路還是砂石路都無法騎車。我們只有步行過去。年前小姨家的弟弟剛剛出生，我們在趕到渡口前專門去他家看了一下。弟弟才1、2個月，安詳?shù)靥稍诟C子里。哪知道18年后的一個暑假，這個弟弟和鄰居家小孩在家邊上的池塘里游泳，雙雙溺水而亡。因為老家農(nóng)村的計劃生育也搞得非常好，他是我小姨唯一的兒子。事后，另一家很快重新生了一個孩子，小姨因為年齡和身體等原因始終沒能再懷上自己的孩子。每想到這個，心中有一種隱隱的痛，為這個弟弟，為我的小姨和小姨夫，也為天下所有失獨的家庭。
很小的時候，就聽說要在渡口位置修一個橋。但始終沒見行動。先是北岸積極性高，數(shù)次推動，后是南岸積極性高，連接的路都修好了，但后來又沒有動靜、沒有下文。鄉(xiāng)村的道路，逐步由土路建成了砂石路，接著又改成了水泥路。
終于有一年，回家發(fā)現(xiàn)期待已久的草澤河橋終于建成了。但是不免有點遺憾，橋長100米，橋?qū)捴挥?-6米。南岸的道路寬且筆直，但到了橋頭不得不來了個120度的轉(zhuǎn)彎，好在南岸的道路建在南北河的大圩上，橋頂?shù)铰访媛洳畈淮?；北岸與橋連接的道路，不僅比南岸窄而且比南岸曲折，由橋向北60米沖下大圩下到田野后，就來了135度的彎，向西400米后又不得不右拐。但有橋總比沒有的要強太多了。渡口和渡船從此退出了歷史舞臺。
有了好的開頭，可能就接連有無數(shù)好的開始。兩岸的人們不需繞道或者渡船的這種幸福感還沒有享受太久，很快就連續(xù)迎來新的更大的幸福感。先是市里修的一條一級公路在大治橋和原來的渡口之間橫跨草澤河，讓南北兩岸的人們更加方便。
接著是東面的湖區(qū)開發(fā)，草澤河南岸的河堤修成了標準很高的旅游公路，渡口以東的河面也興修了兩個橋，兩個橋的北面興修了“向日葵的故事景區(qū)”，每到節(jié)假日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指示牌上的“草澤河”被寫成了“漕澤河”。如果是為了與漕運套近乎，難免有點落俗。不過，改變是明顯的，原來的交通死旮旯、外人罕至的湖蕩沼澤，變成了讓人羨慕的通衢之地、潛在名勝。
原標題：《《家鄉(xiāng)的故事》系列專輯——草澤河的渡口》
